兒童文學與兒童文學「學」

引言
　　隨著兒童讀物出版的蓬勃，「兒童文學」已逐漸成為大家所耳熟的名詞。可是耳熟不一定能詳，本文且從學門—也即兒童文學「學」的觀點，來探討兒童文學是什麼？它的本質如何？以及兒童文學包括的範疇和使用的研究方法如何？最後順便省視一下國內兒童文學發展的狀況。

兒童文學「學」成立的條件
　　此所謂的「學」指的是成系統的大知識體系。兒童文學學可以成立嗎？換句話說，兒童文學能夠在學術的殿堂擁有一席之地，成為學者研究的對象嗎？如果肯定的話，它的成立條件如何？



　　從科學方法論的原則來探討兒童文學「學」是否成立，必須形式上能滿足邏輯的考驗，實質上在透過實際考察中，能確定有它的知識存在空間。就滿足邏輯的考驗來說，兒童文學成立的形式判據有二：（1）他必須是「兒童」和「文學」的交集，聯繫著兒童和文學兩個範疇。（2）如有所謂a.對兒童的看法、b.對文學的看法、c.對兒童文學的看法，若c和a或b自相矛盾，那麼c一定缺乏根據，從而不能成立。
　　另外所謂透過實際考察，指的是從過去（歷史）和現狀中去檢視，為的是確定實質上是否有它的知識存在空間。從邏輯和歷史的觀點來說，兒童文學「學」要能獨立，必須是兒童「學」和文學「學」都成立了才可能，也即必須「兒童」和「文學」兩者都有了系統知識存在，才談得上有兒童文學「學」。
　　從過去和現狀來考察，文學早已存在「有系統的知識」。「兒童」方面，則從盧梭首先接櫫兒童不是小大人開始，歷經福祿貝爾、斐斯塔洛齊等人，都嘗試用有異於往昔的方法來教育小孩，而進入廿世紀後，皮亞傑對兒童智力發展的觀察與研究，更促使「兒童的系統知識」有突破性的發展，如今「兒童發展」、「兒童心理學」等，都已有專門的學術刊物，自成一個知識系統。因此，就「有系統知識」來說，兒童「學」是不成問題的。相對地，兒童文學「學」存在前提是成立的，也即有它的知識存在空間。

兒童文學學下的兒童文學定義
　　然而有存在的空間，並不一定就表示存在。這個認識在判定兒童文學的獨立非常重要，更牽涉到兒童文學的定義問題。比如，中外很早就都有寫給兒童看而實際並未從兒童角度來寫的作品，或原本寫給成人看卻同時為兒童所喜歡的作品，在兒童文學學的操作定義下，這些都不是立足於兒童的文學，也即不能說室友「兒童文學」存在，因為它不合兒童文學學成立的形式判據。真正的兒童文學是立基於「兒童學」的文學，也唯有這樣的兒童文學出現了，兒童文學才談得上真正存在，而兒童文學「學」也才有成立的基礎。這樣的兒童文學觀點，是所有先進國家的現代兒童文學觀點。如以這樣的觀點來衡量國內的兒童文學發展狀況，則我們事實上還處於剛剛在萌芽的階段。

兒童文學的本質
　　從兒童文學學的觀點來立論，兒童文學在性質和知識分類結構上都從屬於文學。文學是藝術的一環，而「美」又是藝術的本質，因此回溯兒童文學的本質也是美。我們可以歸總的說，「文學」是兒童文學探討的主題，「兒童」是它的方向、它的屬性狀態。它的目的是給兒童提供美的感受，促進兒童的身心發展，幫助兒童達成社會化。

兒童文學學的範疇和研究方法
　　如前所述，兒童文學是立基於兒童學的文學，以美為本質，而以如此東西為研究對象的就是兒童文學學。兒童文學學本身具備成立條件已無疑義，但是要在學術殿堂形成一個學門，還得取決於有無獨立的研究領域和專屬研究方法，從先進國家的發展情形來看，目前兒童文學學在這兩方面都不成問題。
　　獨立研究領域，其實即是該學門的範疇。兒童文學學的範疇至少包括「兒童文學文藝理論」（本質論、功能論、類型論、創作理論、修辭學、美學、批評理論都可納入此一範疇）、「兒童文學插畫學」、「兒童文學作家作品論」、「比較兒童文學」、「兒童文學史」、「兒童文學書誌文獻學」、「兒童文學研究方法論」、「兒童文學導賞學」（作品導讀、讀書治療等）等八大範疇。這八大範疇不論是在兒童文學本學門和其他相關學門，都有它獨立存在的空間，而且先進國家也都累積了不少研究成果。
　　在研究方法方面，兒童文學學目前也逐漸發展出專屬的研究方法。由於兒童文學學是新興的學門，本身又涵蓋兒童和文學兩個領域，因此兒童文學研究者常借用別的學門已發展的理論和方法，充分表現出科際整合的取向。大體上借用最多的理論是心理學有關各種發展的理論、現代文學批評理論（如新批評）和傳播學的模式理論、內容分析法等等。

兒童文學與兒童文學學發達的條件
　　一個社會，兒童文學是否發達？兒童文學是否深厚？不只是兒童文學本學門的問題而已，它與一些學群的發達與否有著密切的關係。因為兒童文學是兒童與文學兩個領域的交集，與這兩個領域相關的學群，如果沒有相當的基礎，兒童文學和兒童文學學是談不上發展的，當然也就無所謂的水準學、信息論等，跟文學相關的學群有文學、美學、語言學、藝術學和傳播學等。這些學群如基礎堅實，則兒童文學創作和兒童文學相關研究（兒童文學學）自然有發展的環境，水準容易提升。因此要促進兒童文學發展，推廣兒童文學教育，使兒童文學得以進入學術的殿堂，並不純粹是兒童文學本身的問題。

國內兒童文學發展的省思
　　如以兒童文學學的觀點來省視國內兒童文學發展狀況，可以不諱言的說，我們還配不上談建立兒童文學學，因為相關的學群研究仍然太薄弱，至於供作者研究對象的兒童文學本身，也是十分貧乏，甚至還充斥著不少「假」兒童文學。兒童文學影響到未來國力的蓄積，如何加強兒童文學教育，獎助相關週邊學群以及本學群各方面的研究，藉以提昇兒童文學創作與研究的水準，應是當前不容忽視的課題。

※ 本文原載於1984年1月17日商工日報五版「兒童文學廵禮」專欄開場白。
　後收錄於洪文瓊著《兒童文學見思集》，1994年6月，傳文文化出版。